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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化后那片鹅黄
你像
新鲜，初放芽的绿
你是，柔嫩的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中期待的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
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
节选自林徽茵《你是人间四月天》
远足的传说——侉父！
四月八日夜静得出奇，夜空挂着的几颗星星也特别扎眼……
当我在总统家网发完最后一张图片已是九日凌晨二点多，不是轻松而是突然有一种负重感，二个钟头后学员就得起床远足县城。夜还很静，还静得出奇。凭感觉他们许多人应该都没有睡，晚上一点才下课，不少人非二、三点才能完成作业。真要睡也只能象征地躺一下床。一定是在等待，等待那哨声，每回远足都是那哨声代替鸡鸣，每次哨声一响我就想到“周扒皮”，戏称这是特训营的“半夜鸡叫”……心情沉重，沉重得无法入睡，心不时地颤动一下。我是知道有台风暴雨的，可他们不知道，大家都对远足充满快乐憧憬充满新奇，兴奋难眠一点不稀奇。
侉父追日追到第七七四十九天深夜时，面对即将到来的与恶魔之恶斗也是这种复杂心情？肯定是这样的！
追日，义无返顾！
远足，正是追日壮举！
凌晨四点准时被哨子吹醒，我没带一点食品和水就来到操场。昨晚动员时提醒人人带伞但不许带吃喝，集队时不少人在嘲笑带伞的同学：“傻帽，看星星啊！”。我不想去发现他们有没有违规带食品，我希望他们带伞，又不愿再强调，本来要的就是这种特困特难的机遇。选择不带伞的人自然就有无畏风雨的心理准备。
远足选了条无人烟的深山路线，五十几公里到县城。几百学员恐怕没谁曾走过这么远的平路，何况今天是走山道！我扫过每个学员坚毅的脸堂，只能心中默默祝福他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八点半正好是平日上早课时间。先头学员上到半山腰，天气骤变，乌云直压我们头顶，身后小女生问“余工，是不是要下雨了啊？”，看到她一身稚气显然也没带伞，我心似被什么锥了一下！才过一会，猛猛响了一炸雷，远处山林一阵沙沙响迅速逼近，暴雨顿时瓢泼下来。大家来不及惊呼，迅速组成雨伞营，老天爷象作对一样也迅速组成滚雷阵，在周围山头不停轰炸，想炸开我们的伞营也想摧毁学员心中的必胜长城。滚雷响得十分霸道，刚才问话女生此时正躲在伞营里，连惊叫都被可怕的雷鸣压得出不了声，脸被憋成苍白。气人的是这山林小道上的雨水特飘，伞根本就挡不住，动员大家在小树底下躲一会（雷雨中再大胆也不敢蹲大树下）。不几分钟衣衫就全湿透，谁低声说：“这天气，淋雨没商量了。我们上啊！”
过去每次远足都我断后，今天因我是本地人必须前头“识途”。这条山路，祖辈走了多少代已无从考证，我在中学读书带米蒸饭每年需交学校一千斤山柴，一帮小同学每周都上这来砍一次山柴，当时年仅十一二岁砍柴来回十几里，好漫长的路，上山砍柴的快乐和因此建立起来的友谊也象山路般慢长一直延长至今，每天一担柴卖力挑也仅能挑得动五十来斤，每年三十个来回让我熟悉这上山路段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砍柴是快乐的但要挑回学校就不易，每当走近中学所在地──横路街,脚总是象灌铅似的,每迈一步都上吊般绝望一回。过去这山道因是去县城必由之路，常年有好心人修,它好敞亮。自从三十年前通公路到县城，这山路就很少有什么人走了。它已被草被山柴遮掩,靠我们的开路学员一段段砍出来，无论怎么砍，路仍是艰辛难行。
上山的路越来越陡，雨越来越大，滚雷阵阵。学员全部透湿，好象早已习惯雷鸣，大家虽睡眠不足却丝毫不显疲倦，与山雨斗让大家忘掉了随时跌回山谷的危险，大家相互关照着支撑着鼓励着开心着，相互拉歌此起彼伏，“团结就是力量……”和着雷鸣合成人与自然优美旋律响彻山谷，看雨山看得个个兴奋不已，远足的兴高采烈明白写在几百学员山呼“啊……”“哦……”声中，真是心有壮志不言愁啊！我不停地辨认路，独个儿心里极不平静，也实在没法让自己高兴，离高兴真的好遥远，台风级暴风雨还没真正开始……虽熟悉这段上山路，山脊那边还真没走过，脑子一点印象没有。过去也从没在暴风雨中爬过山，我能行吗？眼前这几百落汤娃能行吗？
当九点半上到第一座山脊时才觉一阵轻松，山脊路好宽，不砍都能撑伞前行。身后小女生也奔走前后呼喊起来：“啊…哦……”她带着一身山泥不停跌倒又不停爬起。那是快乐，真正的快乐，快乐得把跌倒当儿戏呢。相对上山路这简直是大马路，是大街道。我向远足的县城方向也大声“啊…哦……”山呼过去，好悠长的山呼！全世界都应能听得到的山呼！侉父追日也曾这样山呼…
大家跟着“啊…哦……”起来，几百人队伍拉长几里的山呼回荡山谷，盖过阵阵雷鸣，如有山神，山神也一定会被这山呼惊醒！…
学员们终于还是力乏了，没吃没喝远足了八个多钟行程近三十公里！光走这三个钟山脊就不知翻越过多少座山峰，山梁两侧的宽阔秀丽再也提不起大家兴趣，青翠山峦灿烂怒放的各色杜鹃花成为两旁多余摆设，学员此时都进入昏昏欲睡疲劳状态。雨继续下个不停，约十二点多一阵闷雷过后狂风突起，学员顿被惊醒过来，啊……今天果然有台风级暴雨。我心重重一颤……赶紧要求大家成泼别走散，一定走稳抓劳！我想发起“团结就是力量……”来鼓舞土气，这首平时一唱百应的营歌现在竟没几个人响应，也几乎没有谁大声说话。难道黑压压的天色乍起的狂风真让学员感觉到了什么？
我不信神但这个时候想到了山神……来保佑学生娃！
“啊…哦……”
“啊…哦……”
“啊…哦……”
……呼过山神之后我又冷静下来。
冷静是我的习惯，人在山顶也许更容易惹雷电，赶紧下山，分头找了几条下山路却都不是路。想起上山前老乡告诉我走水库的那个方向近。我们登高找水库，哪有水库的踪影啊？开路组学员在问“余工，怎么办？”，怎么办？放弃的机会没有，在山脊往回走会让大家感到乏味进而引起精神崩溃准会倒下一大泼，回走山脊雷击危险更大！山林没有信号，在断后的陈主任相距几里我们无法联络，他肯定也在焦急之中。杨工是个艺术家，在我身后不远处，正坚韧地走在学员中间……
山脊终于走到了尽头，湿透了的学员在暴风雨中毖毖瑟瑟着，有女生顶不住了，出发时都基本穿着单衣，男生身上的雨衣在不断转穿到身体单薄的女生身上。伞完全失去作用，横扫过山脊的山风带着暴雨和细小冰粒让我们每个人冻透入骨，这种寒风真叫人刻骨铭心，没有选择，我决定前行直下山谷！（后来证明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作了个错误却绝对伟大的决定……）
这是一段倾斜八十度甚至九十度的悬崖泥石坡，虽有不少树木供攀拿，但枯树枝骗人，许多石块也摔人。好在大家万众一心“坚持到底，绝不放弃”“一定活着回营！”。行进过程中当枯树杆被谁无意弄断直冲山谷要伤下面学员时，总能被最先遇到的学员奇迹般拦截，当石块不幸滚动下飞，总有人奋不顾身用身体用拐棍先挡住让它减速再被随后学员踩在脚下从而化险为夷。有谁滑倒同时就有同学去抢扶，没有绳索便用衣服拧成绳让弱小学员拉着边滑边下，有一男生在最陡一段坡滑下五六米直到被树挡住，停下来后竟兴奋大喊“哈哈，我还活着！”。
下午一点多我终于下到山谷，抬头回望上去吓一大跳，上百学员象猿人似的在近百米悬崖上挂着晃来荡去，相互攀缘而下，形成人的瀑布直泻到我身边。如果当时知道下山谷这一段是数百米陡峭泥石坡我会选择放弃，现在才真正知道它的惊险！后撤？晚了，此时连绝望都已来不及！
该山谷还不是山底，脚下一条山溪被雨水汇成汹涌的山洪，下陡坡时太专注脚下安全，竟没在意暴风雨的一直存在，疯狂的雨声雷声夹着山洪的冲撞声形成令人恐慌的魔域背景交响乐，我真正感觉到这次暴风雨的可怕了，我想喊同学们注意山洪，我知道这纯属多余，每个学员都在不时相互提醒“小心，小心！”。当杨工下到山谷，我顿时产生上前去拥抱的冲动。
……
有位刚下来学员手脸伤痕累累浑身泥人一团冲着我喊：
“余工，我还活着！”
我禁不住上前紧紧拥抱着他。
二人泪水同时夺眶而出……。
……
山谷没有路！人越聚越多，一旦爆满形成阻塞后果不堪设想，不知谁带头喊“走水路啊！”，来不及细想也别无选择大家纷纷连鞋带脚手拉手行走山洪中。还是杨工独到，带头唱起歌来：“我们没有路，我们有钢铁般意志……”随着歌声盖过风雨声回荡山谷，谁又发起“团结就是力量”营歌，果然神奇，大家顿时又活跃起来，心一动劲头就高涨，虽山风更冷河水更冻但身上反而暖和起来。有人趟水打滑一屁股坐入刺骨河水中，爬起来竟是激动不已，“水好爽啊！”，哈哈，真是年轻人有精神就无所畏惧！
又是一炸响雷，震耳欲聋！几乎同时悬崖上人群中惊呼“阿芬晕倒了，快！”当我回走几米拨开树枝没法寻找到出事的目标时，只见一女学员正被一泼同学悬空扛挂在高高的陡壁上，很快又被上来帮忙的同学惊险又迅速小心地抬着往下移！最担心的危险还是出现了，谁都没慌乱，大家原来都早有准备了……没有谁指挥，山谷下面同学不约而同会拢过去，形成人身防护墙以防万一滚下来的同学滚到山洪中去！阿芬一到，大家用几把伞搭成简易抢救棚，用身体围城般给她挡风，看到病人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及无力下垂的双手，旁边扶她的男生脸上呈现痛苦的惊颤，有人提醒快探鼻吸看还有没有气？有人准备人工呼吸，有人上前压人中，有人寻找糖水，有人要准备热毛巾……现在是白耀辉等助教在有条不紊指挥着抢救，我在寻思办法搭建能烧火的抢救棚，虽然也不知道下一步是多么严重但我认为关键时刻火应有作用。三分钟抢救阿芬终于睁了一下眼，周围人呵的长嘘一口气！“活着！活着！阿芬活着！”“我们都活着！”
我内心也激动喊“侉父，我们活着！”
话音刚落悬崖上又传来一声呼喊“快，又一个昏倒！”我远远望去，心里惊呼“糟，跌下来了！”刹那已有四五个男生冲过去抢接住，他们止不住跌势一路滑落几米被树阻停，晃荡十几秒钟后才被紧跟上来帮忙的其他同学稳住。神了，她没伤秋毫！从无力下垂的手看她也处于昏迷中！我们迅速准备新的抢救场地，病号一到刚腾出来的伞棚，我赶紧揣着她的头压着她人中同时使劲地喊：“好样的，我是余工，你醒醒！醒醒！”几分钟呼唤之后突然她眼角流出一沽泪水，嘴唇动了动，我又喊“我是余工，那不舒服？我们都在，你坚持住啊！”，她浑身不停颤抖，从她身上感觉到她很顽强地想自己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她始终都在坚持……嘴唇在动，我低头贴耳才听到一丝声音：“余工，我脑袋痛得要炸……要炸开了！”我把情况告诉大家，一学员马上过来帮按摩她的太阳穴，三五分钟后才看到她脸色转红润，抓我肩膀的手也有了力气，于是又嘘了一口气。傍边有女生已泣不成声……
又下来不少学员，杨工下陡坡时也连滑倒五六次，弄成一身泥。我们商量由他及几个强壮学员护送病号迅速前行，另二个助教留下来等待下陡坡的后续学员。
望着二位病号被同学背出山坳口，看到仍然汹涌的山洪，抬头仰望风雨雷电交加的天空，我热泪盈眶！他们还有她们真是好样的，在这极度困难中，人人自行管理好自己，即保护好自己又随时保护好别人。在后来出山谷的二三个钟山洪河道上，大家象征战的军人坚毅、果断、勇敢和机智！整个过程就象《冲出亚马逊》一样惊险有趣，有人滑入刺骨河水中会顺便把湿透的衣服上泥沙洗干净，有人不断摘河边才出苞蕾的野山杏充饥，大家谁都没有停步，跌倒就爬起，再跌倒再爬起……永远都是继续前行！
……
我们的远足在继续。
二十年远足巴黎从这山道开始
“一定远足到世界各地去！”
“坚持到底绝不放弃！”
“相互关爱！一起努力！”
“大家帮大家！”
“我们一起远足，
一起追日，
一起成功！！！！”
大家在心中呐喊着，并永远继续前行!
……
……
…… 余工06年04月15日于庐山艺术百日特训营
1）后消息：中央台新闻，江西二十九县四月九日遭特大雷暴雨及冰雹袭击，赣北山区武宁县尤甚，
九个小时暴雨引起山洪暴发。
2）又讯：余工远足从不带吃喝，当天下午六点一跌一瘸有气无力走到县城妈妈家吃晚饭，花二十几分
钟好不容易爬上住四楼的家，被他七十几岁老母亲用扫把赶出家门，老人用颤抖的声音低
吼“人家都是独苗苗啊，你这雷打不死的，什么都不玩偏偏爱带他们去玩命？多大的雷雨
啊！”
3）再讯：一操刀开路学员下午五点才一身泥走到目的地，五点半集合返校不能误，取钱更不能误，于
是提着砍刀急切问：“银行在哪？”。被问的路旁小店女老板惊吓倒退三步：“你要干
嘛？”
4）还讯：一身狼狈样的好心学员代走不动同学拿卡及密码上银行取钱，其貌不扬引起银行保安报警，
并不幸被带上警车……
（远足的传说还在边写边改之中……我敬佩我感动我努力我也一定一路再走二十年陪大家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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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14 10: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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